来源：华西都市报     发布时间：2014-07-08 09:19:24

　　省总工会联合省司法厅远赴宁夏为农民工维权

邓全生和律师在一起。尘肺病晚期的他，已经不能离开氧气袋。

省总工会工作人员探望尘肺病农民工。

　这是一场耗时近3年且远未结束的抗争之路。

　　为了生存，他们选择了和尘灰打交道的工作，结果患上了不治之症。同样为了生存，他们拖着病弱的身体走上了漫长的维权之路，有的人半路撒手人寰，连后事也靠社会捐赠才得料理。

　　他们的遭遇，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自去年起，省总工会介入了他们的维权之路，在这场由25名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川籍尘肺病农民工，1名满腔热忱的公益律师，与一家当地知名的工贸公司展开的法律较量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艰难第一步

　　法院判决确认劳动关系

　　6月30日，这天宁夏石嘴山市朗日晴空，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内，开庭审理了宁夏高级人民法院指令再审的“确认劳动关系争议”案件。这一次，本该到场的5名农民工只来了3个，另外两人提前和石嘴山市天城工贸有限公司私下协商了。

　　被抛下的3名同伴多少有些泄气，但庭审现场，出现了“娘家人”省总工会和省司法厅工作人员的身影。这不是四川省总工会第一次参与此事，早在去年他们就开始协调处理此事。为跟进事件进展，他们特意赶来旁听这场关键性的庭审，给川籍农民工“扎起”。

　　“这场审判非常关键，”一直帮助上述5名川籍尘肺病农民工维权的王胜利律师介绍，是否存在劳动关系，是进行工伤认定的前提。没有工伤认定就无法进行劳动能力鉴定，就不能获得工伤待遇，更无法向企业提出赔偿。

　　目前，因为没有和雇主签订的书面劳动合同，单单为确认劳动关系，王胜利代理的共计25名川籍尘肺病农民工（其中5人在维权的过程中死亡）已经打了近3年的官司。

　　集体维权路上

　　同伴退却了，选择“私了”

　　邓全生是这次维权的川籍农民工之一。2年前被诊断为矽肺（职业病尘肺病的一种）三期的他，按医生的说法“靠每天吃药，只有三四年的命可活了”。尽管如此，为了能多活一天，他摸索着开始了争取职业病工伤赔偿维权之路。

　　庭审是在6月30日上午，邓全生5天前就匆匆赶来石嘴山市。像过去每次来维权一样，在北京干家政的妻子刘清芳放心不下他，一路从出租屋把他送到火车站。自从确诊尘肺病后，邓全生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就此倒下，他一对未成年的儿女也相继辍学，出门打工。

　　如今，邓全生跟随妻子在北京生活，妻子常年干着各种家政零工，一个月能挣2千块左右，但光房租就要花800块。18岁的女儿在餐馆当服务员，20岁的儿子在上海的电子厂上班。一对孩子从来没埋怨过他，还常常劝慰他，“只要您活一天，我们就供着您吃药，心里也高兴。”

　　话虽这么说，邓全生却很明白，尘肺是不治之症，每天吃药维持是个无底洞，他盼着能早点拿到赔偿，减轻家人负担。6月25日，邓全生赶到了银川，再转大巴来到石嘴山市，赶紧以每间40元的价格订了2个房间，他一个，另一个是帮一同维权近3年的张先全订的。

　　但他没能盼来张先全。当晚6点过，几天来支支吾吾行踪的张先全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去了。”原来，张先全已经和天城工贸公司私下协商好，他对外称他和哥哥一人拿到了15万的赔偿款，条件是不再向天城公司主张任何权益。

　　拿到救命钱

　　最大的心愿是多活一天

　　一起维权近3年，眼看曙光在前，同伴却扔下自己悄悄“协商”了。邓全生心里五味杂陈，退了帮张先全订的房间后，他重新找了家四川老乡开的小旅馆，找了间30元的房间住了下来。

　　这次不知道又要在石嘴山停留多久，每分钱他都算着花，不忍再增加家人负担。

　　邓全生为何会患上尘肺病？2008年，他经老乡介绍来到石嘴山大武口区白芨沟打工，干的是爆破工的活儿。在矿山，拿着风钻打眼，打好眼后，填埋火药打洞，打好一个10来米的洞，再像发展迷宫一样继续往不同方向打洞。工钱按洞的米数算，一天工作10小时，一个月下来有2800元左右。

　　工作中，岩石灰漫天飞舞，邓全生和工友们就戴着公司发的2元钱一个的布口罩，一天下来，嘴唇上可以撕下一层厚厚的灰土，眉毛里鼻孔里头发丝儿上全是尘灰。这样干了3年，职业病尘肺病找上了邓全生和他的工友。

　　尘肺病让邓全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6月29日，为邓全生等人辩护的公益律师王胜利赶到石嘴山市。两人暂住的小旅馆相距不过车程5分钟，邓全生一步一挪花了1个多小时才走到。从电梯间出来，为赶上其他人的步子，走了十来米的邓全生走进房间后，头上一个个豆大的汗珠直冒。

　　从表面看，邓全生和常人无异，但他的肺部几乎纤维化，稍一运动整个人的呼吸就跟不上。晚上睡觉不能平躺，否则就呼吸不了，只能以坐姿入睡。这样的他，没法工作，全靠家人照顾，家中76岁的母亲也只能靠妹妹一人赡养，提起母亲，他满是愧疚，说妈妈每次见到他就心疼得直掉眼泪。

　　“最难过的是没尽到赡养责任，还拖累了一对才成年的儿女，”被问及得病以来最大的委屈，邓全生没有提维权的艰难，以及四处求助遭到的冷遇和屈辱，而是谈到了家人。他说，两年多前一起维权的有25人，现在已经死了5个，他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多活一天，尽快找到老板解决，拿到钱吃药，给家人减轻负担。　省总工会、省司法厅

　　到现场为民工“扎起”

　　由于手中没有劳动合同，单为确认劳动关系，邓全生等人经历了劳动仲裁被驳回，一审、二审，再到申请再审。

　　今年5月30日，时隔一年时间，宁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对邓全生等人的再审申请作出裁定，指定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今年6月，邓全生收到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传票，通知6月30日开庭。

　　然而开庭前夕，此前一直带头维权的张先武和张先全兄弟俩私下和天城公司协商了。协商后，张先全电话告知了邓全生此事。

　　这让接下来的庭审平添变数。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四川省总工会和宁夏区总工会等单位，为了帮助这群尘肺病农民工，两省总工会从去年起开始协商奔走，启动了一系列以带头农民工张先全为主的维权之举。

　　2013年6月，在邓全生、张先全等人劳动关系不成立的二审终审判决后，经媒体报道，四川省总工会法律部获悉此事，很快安排广元市县两级工会了解核实情况后，帮助维权。为了有效推动事件的处理，四川省总工会法律部同时发函宁夏自治区总工会法律保障部，商请高度关注此事。宁夏自治区总工会积极配合协助，数次组织和参与有关部门的协调工作，推进了维权工作的妥善解决。

　　今年5月8日，四川剑阁县委政法委与剑阁县总工会召开了联合办公会议，指派律师和出资5000元，支持邓全生等人参加工伤行政确认纠纷一案。

　　6月29日，省总工会、省法律援助中心组成联合工作组，由省总法律部部长李长春和省法律援助中心主任王晓林亲自率队引导邓全生依法维权并参加旁听。

　　30日开庭审理后，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组织双方协商，双方同意协商。李长春和王晓林白天听完庭审后，连夜参与了此次协商过程。

　　经过连续3天的协商，7月4日，在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组织下，邓全生终于和天城公司达成了协商，以一次性现金补偿的方式达成和解。

　　到目前为止，一同维权的25人中，5人已因病死亡，3人达成和解。邓华和杨大聪等人依然在漫长的维权路上艰难行走。

　　公益律师王胜利：

　　工伤农民工维权门槛太高

　　“80后”的年轻公益律师王胜利专职从事工伤维权已有数年时间。他表示，当前工伤职工获得工伤待遇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职工与用人单位协商获赔；二是通过诉讼、调解等方式获赔。

　　王胜利认为，从根本上解决工伤农民工维权难的问题，当前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一是要坚持“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二是坚持部门配合的原则。农民工分布点多面广，各个部门应在自己职责的范围内做好工作，齐抓共管。而在法律范畴内，当前的重点还是在相关法律法规的落实和执行环节上。此外，切实维护这个特殊群体的合法权益，也需要有更多的公益律师和负责任的媒体参与，为他们鼓与呼。这也是构建和谐社会和和谐劳动关系的题中应有之义。

　　对于目前我国尘肺工伤维权艰难的困局，多年来从事尘肺公益工作的调查记者王克勤认为主要有五个原因。一是难以确认劳动关系，二是职业病诊断，三是工伤认定，四是伤残等级鉴定，五是工伤待遇与赔偿。最后一步也是最为艰难的，因为不少维权者赢了官司拿不到赔偿，或者只能拿到“打折”后的赔偿款，这意味着又要进行诉讼，又是漫长的过程，不少尘肺病人本身健康状况堪忧，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周折长时间的反复诉讼。

　　据统计数据，到2012年，我国农民工总数已超过2.6亿，而其中参加工伤保险（放心保）的人数仅为7000多万，约占总人口的27.3%。北京义联劳动法援助与研究中心日前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农民工群体中，涉及劳动关系纠纷的普通工伤案件，由于法律程序繁琐，甚至制度设计不够合理，工伤农民工的维权之路漫长而艰辛。

　　（记者 罗琴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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