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今报记者 张英 帮女郎 李玮 见习记者 李昌/文 刘栋杰/图
核心提示:登封市颍阳镇陈沟村21个被确诊为矽肺病的矿工中,孙武勋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也是病情最重的一个。
这个36岁,正当处于人生黄金年龄的青壮年男人,如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模样,脸色黯沉,体重不过90斤。更为不幸的是,这个家庭里有3人先后患上矽肺病。
胸闷、咳嗽、四肢无力,丧失劳动能力,住院治疗,背负巨债,家庭崩溃,矽肺连锁反应成了这个群体似乎难以逃脱的宿命,孙武勋的境况,是他们之中的典型样本。
对于矽肺这种“不转移癌症”的结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泯灭的求生本能,让他们对生的渴望无比强烈,哪怕眼前闪过一丝亮光,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孙武勋们,在期待奇迹发生。
●被矽肺击中3个亲人
昨天(5日),陈沟村21个患上矽肺病的矿工,听说东方今报记者要来采访,选择聚集在孙武勋家里。
大门上“吉星高照”的春联横批旁,还贴着4个福字,但美好祈愿并没带来好运气。
这是被矽肺病拖累最狠的一个家庭,36岁的孙武勋和34岁的孙振武是兄弟俩,还有他们的亲叔叔孙海堂,都患上了矽肺病,除了孙振武是二期,其他2人都是三期。
三个矽肺病人,如同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了60岁的孙坷拉的胸口,因为这三人中,两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弟弟。
3个壮劳力,曾经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承载着家族昔日的光荣和希冀,而现在,所有的憧憬和幸福,在不治之症面前,轰然倒塌。
因为丧失劳动能力,他们没法再外出打工赚钱养家;因为重病在身,医疗花费只能坐吃山空;因为时常犯病住院,巨额外债成了这个家庭不能承受之重。
●我可能就是下一个
5月4日,孙武勋静静坐在堂屋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工友们围着记者七嘴八舌,他也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可努了努力,最终没有站起来,反而咳嗽地更厉害。
他怕冷,昨天28℃的高温下,他坐在屋子里,穿着厚夹克,里面套着毛衣、秋衣,而平时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卧在床上,盖着棉被。
他60岁的母亲面对镜头忍不住痛哭失声,她说儿子原来120斤重,现在只有不到90斤,瘦得皮包骨头,只要站久了,就会受不了。
母亲的哭声里,孙武勋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安,他想安慰母亲,但喉咙里只停顿了“嘶嘶”的响声,没有再发出其他声音。
对于这样的境况,孙武勋自己觉得无话可说。死去的孙遂章就在自家屋子的前排,他时常想,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
去年6月30日,在刘会彬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后,他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这是村里的第二个鉴定,结果一样:矽肺三期。
但有所不同的是,孙武勋的病情发展的比任何人都快,13个矽肺三期的工友中,他的情况最严重。
●矽肺病画成的“牢笼”
昨天(5日),摄影记者给大家拍集体照的时候,孙武勋被大家推到了前排中间。
这是自从去年11月后,孙武勋第二次走出大门口,而前一次,他是被抬出去送到医院的。
从屋门口到大门口16步,从大门口到屋门口16步,咫尺之间,是矽肺病给孙武勋划定的“牢笼”。
每天一早,远在1公里之外居住的母亲要赶过来,给他打碗鸡蛋水,可他喝下去,又咳出来;父亲则干脆在孙武勋床旁边又安了张床——没人知道他啥时候会犯病,一旦上不来气,危险只在片刻之间。
大部分时间他只能坐卧在床上,不敢平躺,一躺下就喘不过来气,靠着被子坐起来会好一些,可这样彻夜睡不踏实。
大便都不敢蹲时间长,只好把一个方凳中间挖空当坐便椅,小便就在屋里解决。
与外界接触的,只有一台老式电视机,可他知道,那里面传来的欢乐和笑声,可能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更多的时候,他会掀开一个放在缝纫机上的纸盒,那里有他养的一点蚕,听着桑叶被啃食的沙沙声,他会觉察那里有生命在涌动。
●距离死神一步之遥
今年1月31日下午,危险向孙武勋逼近。
他突然感到喉咙被卡住,大口大口呼吸,却喘不过气。家人急了,赶紧找来氧气袋,不管用;换上氧气瓶,还是不管用。
此时的孙武勋,把父亲吓住了:舌头被咬烂出血,眼睛瞪圆,像要破出眼眶,眼珠已不会转,浑身冒汗,把厚厚的棉袄都浸透了。
拉到医院急救,孙武勋总算被从死神身边拉回来,可头半天抢救就花了903元,这次住院共花费10419元。
到现在,仅仅给孙武勋治病,家里就欠下5万元外债。他只能靠吃最便宜的矽肺宁维持,1盒7元。
●曾经被村民艳羡的家庭
在矽肺病带来的恐惧之前,孙家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
3个壮劳力都在矿上打工,2005年前后,每天每人可挣得工资七八十元,月薪可达2000元左右,3个人就是6000元。
在陈沟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不用背井离乡到外地打工,在家门口就能挣到钱,这是让孙家引以为豪的资本。
就是靠那个时候的积累,孙武勋盖起来了现在的房子,三间百余平米的平房,还有一个气派高耸的门楼。
与孙武勋家毗邻的三个邻居,都起的是这样的高门楼,而且院墙和房墙上,贴着泛着光泽的漂亮瓷砖。
孙武勋的梦想,就是把家拾掇和邻居家一样光鲜亮丽。在村民眼里,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孝顺父母,身体不错,还很能干。
而今,所有的梦想被矽肺击溃。
●我要活着
昨天中午,原本只能喝下小半碗面汤的孙武勋,多喝了半碗,这个举动让老母亲感到高兴。
也许是因为记者的到来,让孙武勋看到希望;也许是天气很好,工友也发现这天他的精神状态不错。
他说,躺在床上的日子,他想了很多。最放不下的,是两个孩子,男孩12岁,女孩7岁,还都在上学。
还放不下的,是父母,年过60岁,干不动重活,本该自己在床前尽孝,没想到现在却翻了个个儿,白发满头的父母亲还得侍候自己,昼夜不离。
觉得对不起妻子,别人家这个年纪都穿金戴银,自己治病却欠下一大笔债,妻子只能外出打工补贴家用。
但孙武勋说,他要活着,因为房子只盖了一半,他不想孩子将来为这个作难;他得活着,想亲眼看见维权成功的那一天。
院子前后,是一片白杨林,挺拔向上,风吹过传来哗啦啦的响声,那里是一派生命力的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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