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程非辛
在接尘环境有工作经历的人都知道,那里干活时间长了肯定患有尘肺,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党和国家历来对职业病尘肺十分重视,尤其对国有企业职工的诊断定级有严格控制,受企业申报、本企业接触矽尘工作年限等许多条件制约。单就“在不同的时间段的二张以上清晰的胸片送地市级以上专家组诊断定级”一条,(专家组半年或一年诊断定级一次)受检者三五年内得以诊断定级就不错了。其实那“不同的时间段的二张以上清晰的胸片”反映的情况距诊断定级公布至少二三年了。许多尘肺患者至死不具备诊断定级条件。相关学术论文中因肺功能衰竭死于明显的尘肺,由于不具备诊断定级条件,家属要求尸检确认肺叶完全硬化的报道也有所见。且不说晚期尘肺病人由于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多死于形形色色的并发症。
我被诊断患有尘肺也属有幸:国家重视,企业重视不说,至少能引起自我的重视,延缓恶化。正所谓同病相怜,我比常人更为关注身边的尘肺病人。
随着墙上“一定要扭转北煤南运”红色大幅标语逐渐褪色,人们不再提“扭转北煤南运”的最高指示,煤矿被大家知道的原因撤消了。——我国南方缺煤,这是不争的事实.办了十年的小煤矿全体人员分散安置到其他工矿企业。留给矿工的是包括我在内的二十多名疑似尘肺,——短短十年不足以国营企业职工确诊尘肺病定级。
我被确诊尘肺病定级是因为下一个工作单位是铁合金厂。这个企业属黑色金属冶炼,其中主要原料是高含量硅矿石。我所在的生产技术科理论上是接触矽尘的岗位,在下一个工作单位是铁合金厂工作三年后我得以确诊一期尘肺病定级。我的工友除个别在水泥厂的确诊一期尘肺病定级,其余在非接触矽尘的岗位便不再有拍片定级的机会。
近三十年过去了,昔日煤矿的工友各种原因已去世十多人,在世的大多工友病友所在单位几乎在破产失业下岗之列。相比之下本人真是幸运:——至今我活着,有退养工资并保留一份尘肺营养津贴。
国营企业中被确诊的尘肺患者按政策可享受保健待遇,我所在地附近有省属企业长广煤矿和地区属企业康山煤矿,与我所在县属企业执行政策不相通。经过三年多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努力,按政策享受保健待遇基本落实:工资宽一级8.70元/月,补贴5.10元/月,营养津贴15.30元/月。不要小看这29.10元,相对于我1985年工资改革后47.00元加粮贴2.50元每月共49.50元的收入比为1比0.59,这可观的保健待遇对一名尘肺病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在因“工作需要”调动到建设银行时,与建行上级领导部门多次交涉,同意保留营养津贴15.30元/月,(实际保留营养津贴15.30元/月至今)后来这十几二十元越来越没用了,我也不再坚持,现在尘肺保健待遇占总收入1/100都不到,这是后话。
被诊断患有尘肺是幸运者,还表现在对尘肺病人的疗养政策上。在整个八十年代,我享有累计近两年的疗养时间,这些可贵的时间几乎都用在自学考试和脱产学习。使我的文化知识和专业技术得以提高,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至少到今天还没成为家庭和社会的累赘。
作为一名有三十年尘肺病史的老尘肺病患者,对于尘肺病有太多太多的无奈,而面对众多的、形形色色的尘肺病人,我写“被诊断患有尘肺是幸运者”,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是由衷的。
要知道,尘肺病确诊的门槛是极高的,有千千万万的尘肺病患者极难进入这门槛的。各级人民医院,各地大大小小的医院都不具有尘肺诊断权的。这不是简单的“健康权被漠视”问题,无休止的推逶、误诊,背后隐藏着的是巨大的,可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与市场经济的核心——经济利益挂钩了的东西。
虽然患有尘肺很不幸,我还是要说被诊断患有尘肺的尘肺病患者都是幸运者,但起码是确诊了尘肺病。比千千万万患有尘肺病致死得不到确诊病因的人,实乃不幸中之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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